【文严文】芬梨道上
*2000年 香港太平山
*现背爱情 私设多 HE 1.1w+
*港飘修车工文×港仔公子哥严
*芬梨道是香港港岛太平山顶的一条道路。以山顶缆车及前山顶酒店创办人亚历山大·芬梨·史密夫命名。芬梨的发音与分离相同，迷信的情侣在游览山顶时会避免行经芬梨道。
*港片《花样年华》中，离别前周慕云对苏丽珍说：“如果我有多一张船票，你会不会跟我走？”
00.
“如果有多一张船票，你会不会跟我走……”
“我不是苏丽珍，你也不是周慕云。”
“……永别了，我的爱人。”
“那可不行。为了你，我再没走过芬梨道。”
01.
香港，是川流不息的街道，星罗棋布，市井百态，尽收眼底。不夜城的暮色中，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牌闪烁，映着行人匆匆的脚步。
太平山脚下是贫民区。拥挤的街道，大排档内人声鼎沸。贴满各类小广告的立柱上，满是油垢的摇头扇还在不知疲倦地摇摆着。小摊开放式的灶台，锅铲声夹杂着油爆火和嘈杂的大声讲话声。年轻人艰难地推着爆胎的摩托，顺着人潮挤进路边大排档。
“老板娘，啤酒！”严浩翔暴力地将摩托车推倒在路边，在大排档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。汗浸湿的头发被他一把抹到后面，露出额头。他厌恶地踢了踢脚边的垃圾，漂亮的眉眼正皱着，话语间透露着恼怒。
“靓仔莫急，就来了啦！”
冰啤酒被撂在桌上，严浩翔拿开瓶器一撬。而赠的小菜被严浩翔忽略在桌子上。
“呲——” 泡沫喷溅得到处都是，严浩翔却也不在意，抄起啤酒猛灌。
半瓶啤酒下了肚，抹了一把嘴，严浩翔火气也消了一大半。想着今天好不容易下山，飙一飙心爱的新摩托，车胎被扎爆了不说，现在离家也远，大晚上的还回不去家。
想想还是生气。严浩翔家住太平山顶，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爆胎的摩托扛上太平山顶，山下也没个正经修车店。
烦哪。
严浩翔叹口气。
算了，小爷我有的是钱。不就是一辆破摩托吗，扔了再买不就得了！
将剩的半瓶啤酒喝下肚子，严浩翔站起身，在桌子上留下几张钞票走人。
正在扒垃圾桶的几只瘦骨嶙峋的小白猫猫一听到动静，连忙四处逃窜。严浩翔又折回来把小菜放在街角，望了望小白猫逃跑的方向，眼看着小白猫放下警惕回到街角，一口一口吃光小菜才放心迈起步子往外走。
“喂！”
严浩翔大踏步地走到街上，不知道后面人喊的是自己。
“这帅哥咋个不理人啊。”刘耀文呢喃着放下工具箱，用搭在肩上的汗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，拍拍身上的灰，小跑着拨开人群，从后面拍了下严浩翔的肩。
“你有事？”严浩翔回过头，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满身尘土的修车工，嫌恶的眼神不加避讳。
“你那车胎我顺手给你换了一个。车不错，别扔了啊。”
刘耀文也不理会严浩翔的轻视，自顾自走回摩托车边，坐到地上，仔细地擦拭着扳手。
严浩翔也不开口，掏出兜里仅剩的几张钞票挥洒在刘耀文身上。
刘耀文错愕地抬头，对上严浩翔不屑的眼神。
“你这帅哥长得倒帅，人怎么能这样呢。”说着皱眉，低头把钞票全部捡起来，又鄙视地抬眼看着严浩翔，把一沓钞票塞回严浩翔手里，又继续擦起扳手。
严浩翔愣了愣，倒也没有拒绝。把钱装进口袋，神色缓和了很多，蹲了下来平视刘耀文。
“一句粤语都不会讲？”
“是啊。我重庆人，来挣点小钱。”刘耀文也没抬头。
“想挣钱？依我看你倒没有很想挣。”
刘耀文知道严浩翔说的是刚刚拒绝严浩翔钞票的事，轻笑了一声，摇摇头。
“本来又不是冲着挣你钱才修你的车。”
“那你冲着什么？难不成是冲着我？”严浩翔欠兮兮地盯着眼前这个靓仔的眼睛，挑了挑眉。
刘耀文直视着严浩翔，心里烧着一股从没有过的火。过了很久，嘴里认真地吐出了几个字。
“老子冲着你的车。”
说完刘耀文翘起嘴角坏笑，低下头，又开始擦起扳手。
严浩翔眯着眼睛笑着站起来，莫名有点心悸，想着这个修车仔真是有魔力，一天的烦恼烟消云散。
“这辆车你先留着骑，我还会再回来找你的。”撂下句话严浩翔就转身融入人群之中。
“喂！我就开个玩笑你这样咋能行呢！”
刘耀文叹口气，想着明天的一日三餐，想着想着又想起严浩翔漂亮的眉眼和神色里不一般的锋芒，不禁笑笑。
他的思绪被不夜城的繁华浮躁拂去，只望着太平山顶愣神。
02.
太平山顶是富人区，可以俯瞰整个香港及维多利亚港的景色。
严浩翔家经营着山顶酒店，父亲是香港人皆敬之的房地产大亨，家里自然不缺钱。
太平山下是贫民区，穷人接踵摩肩地在山脚挣扎着生活。
严浩翔从小过着公子哥奢华的生活，整天无所事事，喝酒聚会泡妹，却少有下山的机会，没怎么见过穷人。只听名门出身的母亲讲过，要离山脚那些肮脏的穷人都远些，就比如严浩翔自己的倒霉父亲，几代的家产全都被他父亲骗去不说，还在外面养情人。
躺在床上，严浩翔想着那天偶遇的帅气修车工弟弟，他年纪应该比自己小吧。他不急不躁的性格，倒是讨喜。想起刘耀文，严浩翔又开始了莫名的心悸。
穷人其实不全是自己父亲那样不堪。
严浩翔还记得说下次要再去找他的，但是连人家名字都没问，上哪找去？
最后严浩翔还是决定下山碰碰运气。
他特意绕开了最近的芬梨道，心想可不能还没认识就跟人分离。
刚到山脚，严浩翔就看到印象中的身影。
刘耀文穿着跨栏背心，腰间系着外套，旁边支着严浩翔的摩托，叉着腰看着严浩翔，冲着他挥了挥手。
上次见到刘耀文时是晚上，严浩翔根本没注意靠着角落缩着坐的刘耀文的身材，这次一见也是惊讶的很。
“胸肌真不错，”严浩翔走近高高大大的年轻人，用拳头轻轻撞了撞刘耀文的胸肌，多少被这身材惹得有些心动，“怎么练的？你在这里是等我吗？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山上？你叫什么名啊？”
“你问题怎么这么多啊？”刘耀文无奈，转身拿了两瓶水，递给严浩翔一瓶，靠在摩托车上。
严浩翔也不甚见外，一屁股坐在刘耀文的大工具箱上，翘起个二郎腿。
“起来起来，那上面全是土，脏得很。”
刘耀文把严浩翔拎起来，还掸了掸他裤子上的尘土。
“现在倒看得起我这个穷人了？”刘耀文边掸边说。
严浩翔别扭地挣开刘耀文。
“哎呀，行了行了，怎么还记仇呢。我请你喝酒赔罪还不行吗。”
“不去。”
“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呢？”严浩翔佯装恼怒。
“你把你那车骑回去吧。”
？
“……还有我不会喝酒。”
行。
03.
最后俩人坐到了茶馆里呆了一下午。黄昏的斜日光照进木窗子，洒在两个年轻人脸上。
“严浩翔，”刘耀文从窗子往外望向太平山，“我也想上山顶。”
“我带你上去啊。”严浩翔盯着刘耀文的眼睛，盯着刘耀文的侧脸，走了神，也没听清刘耀文说的什么，说出来的话也没过脑子。
“我的意思是……”刘耀文垂下眼，顿了顿，“啧，好啊！”
严浩翔总觉得望着自己的狗狗眼里闪过晦暗，他看不懂。
04.
两个人一路上山，刘耀文兴奋地左右张望着上山的景色，拉着严浩翔看路边的花花草草，而严浩翔却心不在焉地思考着刚刚刘耀文的欲言又止，到底是什么意思。
一抹晚霞浮现在了天边，落日在不再热情地燃烧。
登上山顶，两个人并肩站在观景台上，望向维多利亚港和辽阔的太平洋。海鸥成群地从南飞到北，叫声划过清凉的空气，火烧云覆盖住整片天空。
严浩翔熟悉无比的海，此刻因为刘耀文的到来显得十分陌生。
“你怎么还在想我刚刚说的话啊。”
严浩翔扭头看向刘耀文，却发现刘耀文一直在旁边盯着自己。严浩翔有点心虚。
“你别瞎说，我可没有。”
刘耀文笑了笑。
“诶……你笑什么！”严浩翔恼羞成怒。
“我刚刚跟你说了半天话，结果你就听见这一句。”刘耀文还是忍不住笑。
“行，我承认，”严浩翔耳朵染上了落日的火红，“那您行行好，告诉告诉我吧？”
刘耀文终于敛了敛笑，认真的神色差点又让严浩翔走神。
海风轻轻地吹动了两个年轻人的衣角，发梢，和热烈跳动的心。
“我想上到太平山顶，因为我想变得很富有。”
“不止这个吧？”明明是疑问句，严浩翔却说得很肯定。
刘耀文接着说，“富有包括很多方面啊，我的目标当然不止有很多钱。在这座山顶上，还有个能让我精神上感到富有的人。”
说完这句话，刘耀文不再出声，两个人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眼睛。严浩翔都明白，但是刘耀文喜欢他，这完全没有道理啊！
严浩翔想着，两个人才见过两面，第一次见面自己对刘耀文还不友善……
“别猜了，我告诉你为什么。上次见面我对你撒了个谎，”刘耀文好像能看穿严浩翔一切的心思，“我一点都不喜欢你那摩托车，我喜欢的是你。当时你投喂流浪猫，我看见了。那时候我就想着，好人得有好报啊，然后就把你车修了，我还等着你来感谢我然后以身相许什么的，结果你倒好，直接把车抛弃了。”说到这，刘耀文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扬。
“我那不是着急吗……我平时一点都不铺张浪费的。真的，我保证！”
“你这是什么破逻辑嘛！”
“……那你要我说什么嘛。”
刘耀文叹了口气。他知道话说到这个份上，没有回应便是回应。刘耀文垂下眼，转身准备下山，回到他应该在的山下。
看来山顶的风景，山顶的人，真的只能仰望。
“别走。”
严浩翔拉住刘耀文的手腕，使劲往后一拽，把人甩到护栏上，背后就是山崖。严浩翔手就撑着两边的栏杆。两人一时都控制不住加速的心跳。
“你小子谋杀啊？长得这么软，力气还挺大……”刘耀文不敢把这种心悸表现出来，没有正形地跟严浩翔开着玩笑。严浩翔只盯着对方的嘴看。
“……你闭嘴。”
“……！？”
刘耀文可以感觉到，严浩翔扯着自己的衣领，身体缓慢而坚定地靠近自己，距离有些近了。刘耀文可以嗅到严浩翔身上若有若无的紫荆花香，严浩翔的发梢拂拭过刘耀文发烫的脸。
太近了。刘耀文心里只重复着这三个字，刘耀文被撩拨到神魂颠倒大脑罢工。
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刘耀文的唇。
！！！
刘耀文站直起来，颤抖着手，一只手托起严浩翔的脸，另一只试探着放在严浩翔的腰际，闭上眼睛歪头加深了这个吻。
长风拂过海鸥扬起的翅膀，拂过热情舞蹈着的火烧云，拂过山崖上飒飒作响的青树，拂过远方赤丹一片的落日，拂过拍打着礁石的层层海浪，落在年轻人青涩的脸颊上，落在年轻人深深的脑海里。
芬梨道的路牌静静地伫立在身边，沉默着指向远方。
05.
从那以后，严浩翔每天都找借口去找刘耀文，今天是车身刮了一道，明天是后轮歪了，后天又是灯罩碎了的。
修完车，俩人还喜欢一起去大排档旁边喂流浪猫，刘耀文戏称它们为“定情信猫”。
“我说，大少爷啊，”刘耀文有些无奈地看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小团给小白猫顺毛的严浩翔，“想来找我呢，随时都可以，下回不用给你的车制造这些人为伤。”
“人为痕迹这么明显吗？”
“你说呢？”
“哦……那我都这么明显了，你啥时候同我山上见父母嘞？”
“……再议。”
说完刘耀文摘下手套，轻轻摸摸严浩翔如人一般乖顺的头发，亲了亲人因不满而撅起的小嘴。
“乖，还不是时候。”
“那你说什么时候是时候嘛！”
“等我能对我们的未来负责的时候。”
刘耀文看着那双乌黑发亮的一对眸子，心底一阵不忍，别过头去不看他。
刘耀文又怎么不想光明正大地昭告香港，昭告天下，严浩翔是属于他刘耀文的？但是刘耀文不敢。他一方面担心他们的感情不被接受，刘耀文知道他自己严浩翔的差距不只是一座太平山，他给不了严浩翔他想要的生活。不过如果只是这一点的话，顶天立地好男儿刘耀文是不会退缩的，拼命去赚钱就好了。主要是另一方面，刘耀文不确定严浩翔是否有和他一起面对一切的真心。换言之，刘耀文不知道严浩翔究竟对他有几分喜欢几分爱。
“你说你，看着一根筋，实际上脑壳子里天天想了不少事情，”严浩翔开口打破了沉默，“你现在顾客眼看着越来越多，事业也算蒸蒸日上，我想要的其实不多的，只要一辆小摩托和一个你就足够了！实在不行的话，小摩托我也不要了……”
刘耀文轻笑出声。
“……你干嘛又笑！”
刘耀文一把揽过严浩翔的腰，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对方紊乱的鼻息。
“翔哥……你这逻辑我又不懂了。”
“那你就抱我？”
“其实我的本意是封上你的嘴的。”
刘耀文覆上严浩翔的唇，坏心眼地把鼻息全部喷在严浩翔一边脸颊上。严浩翔耳根红起来了，双手攀上刘耀文的肩。
殊不知情动之时，躲藏暗处的摄像机记录下了这时刻。
06.
“爸，你找我。”严浩翔也不理会母亲平时叫他遵守的规矩，门也没敲，径直走向皮沙发，翘着二郎腿坐下。
“离开他。”没有前言后语，就这三个字。严浩翔受够了父亲冷漠的架子。严父嘴里一根一根地抽着洋烟，吐烟圈时转过来狠狠地看着严浩翔。
严浩翔受够了冷淡无情的父亲，慢条斯理地明知故问：“什么啊？离开谁？”心里暗暗想着刘耀文不跟他回家这个决定真的很正确，否则他们俩就会现场殉情。
严父勾了勾手，示意旁边的保镖。保镖欠身双手将那天严浩翔和刘耀文拥吻时照下的照片递给严浩翔。严浩翔接过照片，睨了一眼。
“我耽误你赚钱了吗？”严浩翔没好气地质问，“咱俩见过几面你管过我吗？你管得着我吗？你……”
“我是你爹！我不管你谁管你？难道你那个没用的妈？”严父突然的暴怒让严浩翔短暂地愣了神。
“我妈没用？”严浩翔错愕，“是我听错了吗？我妈没用？你当年入赘到严家的时候可没这么狂。芬梨道这么好的地段上的房子和酒店，这么丰厚的家产，不是我妈留给你的？”
严父怒瞪着严浩翔。严浩翔平静地盯着那张照片，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刘耀文的脸
“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儿子啊，你不说我还以为你们马家只有马嘉祺一个万里挑一的独子，我严浩翔只是你好心接济的远方穷外甥。”
“闭嘴！马嘉祺是你能比的？”
“我才不屑和私生子比。”
严浩翔冷哼一声，甩上厚重的家门，没有理会家里面传出来的一声，“你走了就别回来！”
走出了家门，严浩翔好像泄了力，收起了咄咄逼人的眼神，踢着路边的小石头子下了山。
“老爷，当真要断了小少爷的经济来源吗？您要考虑董事会那边……”
“当真，老子管他们怎么想。还有这个修车仔，”严父指了指照片上的刘耀文，“去把他修车那个街区整个买了吧，把人多的地段给我多修几个正规的修车店，多花点钱请专业的修车工。价钱给我放低，赔点钱就赔点钱。”
“对外面就说，我的小外甥被接回内地了，以后香港再也不会有严浩翔这个人。”
07.
香港的夏天虽然长，但总会到头。深巷子窄得只能允许人单行走过，路灯总忽明忽灭的没人搭理。
眼看着日头越来越短，刘耀文手头越来越紧。不知怎么的，这几个月的生活越发困难了。本来能拿够维持温饱的工钱，听说芬梨马氏富商买下了之前修车的地，把他们这些散户全都赶出了买卖生意多的地界儿。原来的小但干净整洁的居所也被拆了，只能挪进肮脏偏僻的老街区里拥挤的小出租屋。屋里地上有时横流污水，而且只放得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木桌，如果放下行李人就没法下脚。
严浩翔被扫地出门之后，也只能借住在刘耀文的小出租屋里。严浩翔曾经这个大少爷起初觉得哪哪都不适应，后来也就只能逼着自己去向现实妥协，到最后逐渐习惯了刘耀文过了十几年的生活。
中秋，人间的烟火不适时地更加浓烈。两人蜗居的小巷子深处，旧黑白电视机播放着当年上映的新电影《花样年华》，嗅得到隔壁一家人做的饭香味和小巷子里乱荡的烟味，也听得到对面夫妻无休止的争吵和打骂……不过这些，都是严浩翔遇到刘耀文后才见过的场面。
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，刘耀文手里翻来覆去地在数着几张旧钞票，愧疚地看了眼旁边睡不安稳的严浩翔。
瑟瑟秋风从破旧的窗户纸缝钻过，刘耀文感觉到窝在床上的小人轻轻打了个寒颤。刘耀文搂住瘦得能清晰摸到脊柱的严浩翔，眼神温柔扫过刚刚在人身上留下的痕迹。严浩翔轻轻呜咽一声转醒。
“……刘耀文。”
“在，我在。”
“我以为和我做完你就不要我了。”
严浩翔显然还没有完全缓过神，脸上的潮红还隐隐看得出。他转身背对刘耀文，腰腹的一阵酸痛倒是让严浩翔清醒了过来。
苍茫的暮色悄悄爬上昏黄的天，圆月皎洁无瑕挂在遥不可及的远方。
刘耀文凑过来亲了亲严浩翔的耳朵，两个人一起透过小口窗户望着浑圆明亮的满月。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我没法给你像样的未来。
刘耀文没头没尾的一句道歉让严浩翔突然莫名地心慌起来。严浩翔转过脸盯着刘耀文的侧脸，他印象中宽厚的肩和背不知何时变得有些瘦削。
“我有点撑不下去了。”你陪我硬撑的样子我真的很心疼。
“不是……你这是什么意思刘耀文？”严浩翔眼睛有点泛酸，他颤抖着双手紧紧握住刘耀文的小臂，“你不是说无论发生什么事，我们都可以一起抗过去的吗？你怎么……”
刘耀文打断了严浩翔，自顾自地说下去。
“我明天要回重庆了。”忘了我，在香港重新开始轻松快乐的生活吧。
“你回去和你爸认个错，他只是想让我走，不会真的怪你的。”千万不要为了我放弃你的一切，拜托了。
刘耀文把胳膊从严浩翔手中抽出来，轻轻揉了揉严浩翔乱糟糟的头发，想摸摸严浩翔软软的脸蛋，却触碰到了一行顺着脸颊淌下的清泪。
“你特么说的什么混蛋话！”严浩翔的声音但凡染上哭腔，无论说什么都毫无杀伤力，“老子放着山上观景台别墅不要来陪你住出租屋，跟家里都决裂了，你怎么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呢……”
刘耀文看着眼前人不断加深的泪痕，心里忍着刀割般的剧痛，不忍心再看，便闭上了眼，月亮再也不见在他的眼里发光。
许是严浩翔哭累了，他把头靠在刘耀文的一边肩上。刘耀文轻轻拍严浩翔的后背，像是哄孩子入睡。
“你别走好不好，我回去……我回去求求我爸，我低个头让他放过我们……你别走了好不好……”
刘耀文有那么一瞬间动摇了。但是再想想第一次见严浩翔时，他那神采飞扬的模样，那才是严浩翔该有的美好的样子……决不能让严浩翔毁在自己身上。
等到身上的人不再抽咽，刘耀文转身躺下。累了一天，很快昏昏沉沉地就入睡了。
薄云飘过漠漠的黑天，遮起那轮圆月。等夜深，严浩翔静悄悄起身，轻轻替刘耀文掖好被子就离开了。
08.
刘耀文醒来的时候看见严浩翔不在，心里空荡荡的。想想不对，如果严浩翔不来送行的话，自己应该就不会那么难过。
刘耀文把陪他港飘好几年的工具箱卖掉了，只换来寥寥的钢镚。加上几年来攒下的积蓄，将将够买一张船票。
最后一次去看了一眼他和严浩翔一起喂过的那只小白猫，最后一次去走一遍严浩翔带他走过的上山路，最后一次坐坐和严浩翔呆了一下午的小茶馆……刘耀文对香港再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。要说有，那就是没能最后一次看一眼严浩翔。
直到登上甲板，咸腥的海风吹得刘耀文脸痛，他心里却还想着严浩翔怎么连送一送都不肯，哪怕只能远远地望一眼也算是画上个句号。小没良心的，刘耀文暗骂。
“呜——”
轮船汽笛声低沉地盘旋在海峡中，船缓慢地开动了。
刘耀文终于算是绝望了。他知道和严浩翔一别就是一辈子。
“刘耀文……”
“刘耀文——”
刘耀文缓过神来，耳畔回荡着远处喊自己名字的声音。他心下一惊，从首楼甲板穿过船舱，穿过人群，不停地呢喃“让一让”“让一让”……终于来到了船尾。
熟悉的身影，熟悉的声音……！！
“翔哥——！！”
刘耀文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，直扑簌簌地往下掉，朦胧间看到严浩翔手里紧握着船票。再看看严浩翔颤抖发软的双腿，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，只重复着严浩翔的名字。
刘耀文明白了，他全都明白了。严浩翔为了拿到这张船票，不知从深夜何时就开始跪在父亲面前，求他最后给他一张钞票。
一整夜，他跪了一整夜。
严浩翔的骄傲早就为了他戒掉了。
严浩翔的自尊早就为了他放下了。
他如此真诚地一层层剥开了心给他看……刘耀文后悔了。刘耀文后悔留严浩翔一个人在肮脏不堪的香港了。刘耀文紧紧握着栏杆，指节发白。
刘耀文看到严浩翔也哭了。本来就泛红的眼角再一次为他聚满泪花。
“刘耀文！——我回不去了刘耀文……我没有退路了！”
可无论分离道上的情侣多么深情，轮船依旧冷漠地驶离香港的岸，这一刻不会停。
刘耀文再不忍心看，刚准备狠心转过身去不看严浩翔，没成想严浩翔后捎几步，纵身一跃翻过栏杆，竟跳入了海中。
刘耀文眼前一黑，双腿发软。
伴随着不算优美的一道弧线划过空气的，还有岸上摩肩擦踵的人们慌乱的叫喊声和窸窸窣窣的议论。
“有人落水了！有人落水了……”
“那不是芬梨富商马家的外甥吗？不是说已经回内地了吗？”
“别乱讲……富人家孩子怎么会这么狼狈。”
港口岸的救援人员艰难地穿过人群，有警察追在后面安抚着慌乱的人。
“让开——都让开！”
救生圈拴着安全绳抛进海水，正正落在挣扎着追船的严浩翔身边。
“快抓——快抓住救生圈！”刘耀文在船上像热锅上的蚂蚁，焦急却帮不上忙，前额早覆上一层薄汗。
其实海岛边上长大的严浩翔水性很好的，就算是膝盖跪了一晚，也能勉强跟上刚开动的轮船。严浩翔一把推开救生圈往船边游。
“刘耀文——你给老子冷静点！”严浩翔使劲用手抹了把脸。靠岸的浪一下下击打着严浩翔的头，严浩翔仰着头呛了一口水，严浩翔想说话却说不出来，只能一直指着船上的某处。
刘耀文逼迫自己冷静下来，随意抹了一把眼泪，视线顺着严浩翔手指的方向，踩着发虚的脚步，双手颤抖着随着视线摸索。
上午刺眼的斜阳在海面反射，秋风愈发强劲。巨大的浪一个接一个地卷起来。严浩翔体力就快耗尽了，浪潮已经快没过头顶。
刘耀文分神看了眼快要被淹没的严浩翔，再回头终于知道严浩翔指的是什么了。
——堆在地上的粗麻绳。
撑住，严浩翔一定要撑住……刘耀文下意识地小声呢喃着，尽量集中精神，手里不停地去解捆住麻绳的线。汗水顺着刘耀文的脸颊流下，溅在木质的甲板地上。
终于捋顺了麻绳，刘耀文重重地把麻绳扔下远处海中，却不见了严浩翔的身影。猛烈的海风和船的颠簸让刘耀文心慌不已。
“严浩翔——”
“严浩翔你在哪啊严浩翔？！——”
空荡荡的海面只有一朵朵浪花击打船身的水声和不停呼啸的风声。至于刘耀文，没有人回应他。
刘耀文的心一下沉入谷底，一下跌坐在地上，眼神逐渐失焦，心里被深深地刺痛。海面几乎恢复了平静。
突然间，刘耀文感受到双手紧紧抓着的麻绳幻觉般轻轻地被往下拽了一下，这轻轻的一下却重新燃起了刘耀文刚刚消沉的希望。
趔趄了几步疾跑到栏杆前，刘耀文试探着把麻绳往上拉，缓慢且颤抖着。
……有重量！是严浩翔！
惊喜和激动涌上刘耀文心头。刘耀文用尽全身力气快速拉动着麻绳，心脏剧烈跳动像是要冲破胸膛，流淌在全身的血液像是沸腾了一样。刘耀文也不管肌肉酸痛，心脏的几乎超负荷运作，只不停地机械地拉着因为浸了水而极其重的麻绳。
很快，长长一段粗麻绳被刘耀文拉上船，牢牢抓着麻绳的严浩翔终于整个被吊上了船。
刘耀文累得要虚脱，半垂着眼皮，粗喘着气，一个跟头往后跌了过去。严浩翔全身湿漉漉的趴在甲板边缘，剧烈地往外咳出呛人的海水，木地板被他身上的水浸湿。
两个人不待缓过来，还保持着刚刚狼狈的姿势，就望着对方，淡淡地笑起来。
“你傻不傻？”刘耀文喘着气问。
“我才不傻，你最傻。”
“行，我傻。”
09.
少年肩并肩站在驶离香港的船甲板上，再一次一起看夕阳西下，再一次一起吹海风，都怀揣着和之前不同的心情。
“翔哥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
“你都不知道在重庆跟我会遭什么罪，就这么决定跟我走？”
“你这不废话吗，我为了你连海都跳过了。”
刘耀文低头笑，严浩翔也笑。刘耀文在分别前想了好多好多想和严浩翔说的话。但是现在看来，一切的话语都尽融进了咸腥的海风中，扑在心里。
“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没有分开吗？”严浩翔开口道。
“不知道。”
“想知道吗？”
“想。”
“给小爷撒个娇。”严浩翔轻佻地勾了勾手指。
“……”
刘耀文钻进严浩翔撑着栏杆的臂弯里，本来就不大的空间将距离缩到最近。
“翔哥～”
严浩翔有被刘耀文鼻间喷出的鼻息搔痒到，也有被猛男撒娇的画面给可爱到。于是握拳捶着刘耀文胸口开始大笑，笑得爽朗。
刘耀文也笑，笑得宠溺。
俩人就这么对着笑了半天，严浩翔才想起来刚刚的话题。
“我跟你讲，咱俩没有分开绝对是因为我第一次下山找你的时候没走芬梨道。”
刘耀文到现在依然笑严浩翔的脑洞，短暂地愣了一下。
“我说翔哥，咱们现在可是千禧新青年了，你怎么还封建迷信呢？”
“老香港嘛……只把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留给我们新青年了。好在除了这之外，香港还把你留给我了。”
而刘耀文和严浩翔最后留给香港的，是一个被泪浸湿的长吻，是似火燃烧般的青春年华。
太平山默默地远去，两个人向糟糕的过往挥手告别，无限的憧憬着浪漫的山城和未知的一切——
有你的浪漫的山城和未知但有你的一切。
End.
会有甜甜的番外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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